藏在离别里的温暖

时间:2025-10-15 15:36:43 | 文章来源:网络平台

每个季节的开端几日,家中玄关总会响起同一种声音 —— 父亲的黑色行李箱滚轮碾过地板,轻得像怕碰碎空气里的什么——他是援外医生,一年里有八个月守在异国医院,那只箱子于我而言,早成了名为离别的符号。
  十二岁那年冬天,父亲又要去非洲。母亲在厨房炖萝卜牛腩,暖融融的香气漫满屋子,我却缩在卧室门后,看他弯腰检查行李箱,指尖反复摩挲着最底层的隔层——那里总藏着他每次回国给我带的东西。
  上次他回来时,曾掏出个烫金盒子,里面是裹着金箔纸的巧克力:“阿联酋转机买的,我在机场找了好几家店才寻着,味道应该不会差。” 可那零食,自放进储物柜就没动过,只因是他买的,我竟倔强地不愿碰。
  他走那天,在储物柜前站了好久,我躲在房间里不肯露面。我能听见,那沉重如行李箱一般的脚步,在柜前踱步的声音。后来,他走进来告别,我偏将头歪向一边不搭理。
  “儿子……”他似乎欲言,却又止。
  直到听见他轻轻带上房门的声响,仅留下沉沉的静在卧室里,我才再转过头,望向已空荡了的玄关。
  那时我总觉得父亲的离别是不管不顾:跑步摔破膝盖,视频里他只匆匆说 “让妈带你换药”,背景是非洲医院吱呀转的风扇声;期末考名列前茅,他隔了半天回句 “继续加油”,后面紧跟着 “紧急手术” 的消息。连他带的零食,我都觉得是顺手买的——他连陪我和母亲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,哪会真记着我的喜好?
  他出差后一个月的一天,母亲炖玉米排骨汤时,让我找手机里的教程。点开相册,一段视频突然跳出来:父亲坐在非洲医院的铁皮椅上,面前摆着两个凉馒头、一包咸菜,还有碗温吞的汤。“三台手术连轴转,对付一口就行。” 他揉着发酸的腰,白大褂上还沾着蓝条纹,“再熬一个月就回去了,要是从埃塞转机,再给儿子买点零食。” 我盯着屏幕里的凉馒头,忽然想起记忆中行李箱隔层里藏的那些东西:阿联酋巧克力、埃塞俄比亚曲奇、南非坚果脆……恍然间,惊讶之神色凝于我的脸上。”这些,我之前好像都随口提到过?可也确是连我自己都已忘却了的。“
  我取下储物柜最外层的巧克力,咬了一口,甜得有些发腻,但脑海里显现的是父亲在非洲吃的凉馒头的滋味。这时,我忽然看清,那巧克力盒子上正贴着一张纸条,模糊的字迹,写着”不要吃多了!“我疯一般翻找别的零食,看见的是:曲奇盒上,一张已皱的卷了边的便签,一个笨拙的线条画出的笑脸;坚果脆袋上,画的四个大字,”注意牙箍“……
  排骨汤在砂锅里冒泡的声音还正在耳畔荡漾。我每天吃着热菜、零食。可父亲呢,他在非洲却忙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,但那些我自己都快忘了的细碎偏好和注意,偏偏成了他跨越山海,也不肯忽略的牵挂。
  那晚,我主动给父亲打了视频。他刚下手术,汗珠正顺着脖子往下淌,眼底已满是红血丝,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些,发梢也添了几许白,视频的镜头不大,但也照见了单薄的几张饼,和半边盘子的萝卜干炒鸡蛋。这,让我把本想好说的话停在了嘴边。
  “儿子!今天咋记得给你老爸打视频了?”父亲见我没开口,有些尴尬地打破了沉默。
  “爸……你上次带的巧克力……挺好吃的,就是……。就是有些太甜了。”
  父亲的眼中闪过了欣喜的目光,说”好,你爱吃就好,我下次,再挑个不那么甜带回去给你!“
  “你……你别老吃馒头、饼这些,多……多吃点好的。” 这些话,我一点也不陌生,可当面对父亲而挂在嘴边时,却变得多么的生涩。
  父亲愣了愣,他清晰可见的、已红了些许的眼角似乎比他更先反应过来。他带着鼻音,声音好像有些颤抖地应道:“行……行行……下次,下次我跟厨师说,必须听我好儿子的号令!”在那之前,我从未听到过父亲如此磕绊的话语
  “你上回早餐的时候不是说想吃曲奇,我已经买好了,等我年前回去时,带给你。过完寒假你带去学校,跟同学们分着吃。”
  视频里还是医院的白漆墙,我们隔了不知多少里,可我忽然觉得,我们的心离得没那么远了——那些跨洋而来的零食,仿佛把距离,填成了牵挂;把距离,缩成了心与心的贴近。
  ”多情自古伤离散,更那堪、冷落清秋节。“但,父亲的离别里,总没有凄凉,或是,总把凄凉只留在了自己心中。那些带温度的零食、跨山海的视频通话,早把“天涯”缩成了“比邻”。这份藏在离别里的温暖,让我懂得,爱从不会被距离打败,只会在岁月里熬出一份又一份的暖。那暖——在心头,散不去,在流年中越熬,越发醇厚,越熬,越发沁心暖脾!
  指导老师:胡大谋